诗与科学的和谐
2021-01-02 07:5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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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放弃逻辑分析,允许弹奏全部的感情之弦的时候,诗、画和音乐就包含着沟通一些极端方式的可能性。诗与科学在更高层次上达到了完美和谐与统一。

  通常,人们都认为科学家与诗人是气质上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写诗是极为浪漫的事,思想要自由驰骋,天马行空,而科学研究则讲究严谨、扎实和一丝不苟。然而,在这座严肃的科学殿堂上,我们却能发现有不少具有诗人才华和气质的科学家。复旦大学谷超豪院士就是一位。他在繁忙的科研工作之暇,酷爱写诗。当时,他因担任中国科大校长,经常要往返于沪皖之间,就常常利用在飞机、火车上的时间,考虑数学上的“孤立子”问题。为此,他写下了这样一首诗:“数苑从来思不停,穿云驰车亦有成。且喜高空得孤子,相互作用不变形。”

  其实,如果我们仔细体察一下,就能发现在科学和诗歌这两个迥然相异的领域,是有着不少共通之处的。诗和科学上的公式、定律,都是从纷繁复杂的社会、自然现象中凝炼出来,体现了高度的智慧性和美的简洁性。朱光潜先生曾说过:“诗比别类文学较严谨、较纯粹、较精微”,这与科学理论能“从尽可能少的假设和公理出发,用最简洁的形式,概括尽可能多的经验事实”,十分相似。所以说:“数就是美”。数学的方程、公式,自然科学的定律、理论,实际上就是用数字和公式等写成的诗,是真正的科学诗。

  所以,诗和科学都体现了简洁美这个特征,能在简单的形式中蕴涵着极为丰富的内容。如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寥寥四句,却领人进入诗中意境,遥望山高云深,人迹杳渺,感觉十分真切,这和我们面对着如E=MC2这样一座能概括整个自然界质能关系的科学雄峰一样,在惊叹其巨大而宽阔的包涵性和普适性时,不由得感到一种简洁和深远相结合的美。

  弗兰西斯•培根说过:“诗歌使人巧慧”,是很有道理的。翻开唐诗、宋词,这种例子几乎比比皆是。如王湾的《江南恋》:“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三十个字,诗人就在这幅江春破晓图中,生动地描述了潮汐运动、昼夜交替、春冬更新的自然规律。又如杜审言的《早春游望》:“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把早春的景物和气候描写得十分细腻动人,刻划了这些景色和物候间的相互影响、相互依存,是一篇很有科学性的早春物候篇。

  诗歌中体现的这种自然观察力,使许多古代诗歌成为珍贵的科学资料。例如,世界上最早的日食记载,就出于《诗经•小雅》里的“十月之交,朔月卒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据天文学家推算,公元前776年十月初一正是辛卯日,早上七时到八时,确有过日食,和诗经的描写完全相吻合。“日食”一词,最早也出现于此诗。又如《诗经》中的“百川沸腾,山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也是最早描述地震和地壳运动的记载,至今还常为人们所引用。这种对自然规律的描写,不仅成为古代许多诗歌的重要内容,体现了自然美和诗意美的结合,而且随着岁月的进程,更具有科学和艺术的价值,显示了千古之魅力,诚如诗人雪莱所说:“时间反增加诗的美”。

  诗歌具有深刻的哲理性。许多千古流传的名句,隽永深刻、意味无穷。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等生动形象地道出了万物代谢、有生有灭,沧桑变迁,古今流转的自然哲理。而我们知道,科学也充满了哲理,许多科学家也同时是哲学家。诗歌中这些带有哲理的闪光语言,常能启发科学研究的思路,在人们观察自然现象时,起到启迪智慧的作用。正如英国物理学家弗里曼•古森所说:“诗歌不仅仅是智力上的娱乐品。自古以来,诗歌一直是人们从自己不能言喻的内心深处吸取某种智慧的最好力量。”

  至于诗歌的想像力对于科学工作者的帮助,则更值得一说了。歌德说过:“只有通过艺术,尤其是通过诗,想像力才能得到调节”。诗歌的想像力主要借助于感性的形象,但同时也会包含了理性的思考、比较、预见,有时还闪现出富有天才的思想,如李贺在《梦天》中,描写自己梦中遨游天上,回首俯瞰地上的海陆,只见“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这四句诗的前两句,体现了地球变迁和时间的相对性,后两句则酷似从今天的宇宙飞船上遥看地球,和从高空卫星上拍摄下来的照片十分相似,使我们不能不赞叹生活于一千多年前的诗人所具有的高度想像力。

  康德在著名的《宇宙发展史概论》中,为了阐述他的宇宙演化理论,曾引用了这样一首诗描述宇宙的未来:

  当世界陆沉,什么都化为乌有,

  一切都完了,只剩下一片空空,

  别的星球却还照亮着许多另外的苍穹,

  可它们的行程也有始有终。

  而在这有生有灭的过程中,诗人进一步写出了宇宙的永恒:

  只有你呀!千秋万代,长生不老,

  永远年青,犹如今朝。

  诗人是非常善于横向思维的。将这种横向思维和人们常用的纵向思维结合起来,就可以扩大思维的范围,获得更多的发现。尤其是现代科学发展到今天,继续向纵深突破需要花费更艰巨的努力和等待时机,进行学科间的横向转移,更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对于我国西北、东北大庆油田的发现,有过重要贡献,又是含油气盆地理论的倡导人的朱夏院士,在踏遍青山、笑傲江湖地质勘探过程中,创作了上千首诗,有“地质诗人”之称。“红岩百丈英雄岭,捻指油砂自在香。似挽流光酬寂寞,格孜湖水拥斜阳。”诗人对探油工作的辛苦、劳顿,以及一旦发现油矿资源时的兴奋喜悦之情,描述得如此真切、动人。

  从朱夏的诗,不禁使人想起了汉代天文学家张衡的《二京赋》。据说五、七言诗的创始和汉赋的转变,都有张衡的贡献。郭沫若曾在张衡墓碑上题词:“如此全面发展之人物,在世界史上亦罕见”。可见,善诗赋兼通文理,是中国科学家的优秀传统。世界上其它国家,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古希腊的卢克莱修,用长诗《物性论》来阐释原子论;古希腊的哲理诗中,许多都含有“论自然”的内容。在爱因斯坦的书信里,直到晚年,都可以找到一些诗句,使人读来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情趣。麦克斯韦也同时具备诗歌和数学的才能,十几岁时,他同时获得过爱丁堡中学数学和诗歌比赛的第一名。直到他在科学上成名以后,他写的诗还一直被人们朗诵和欣赏。

  当然,科学研究和诗歌创作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自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创作特点。今年科技周,上海将举办第二届国际科学与艺术展,提倡科学与艺术的结合。物理学家玻尔说过:“当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放弃逻辑分析,允许弹奏全部的感情之弦的时候,诗、画和音乐就包含着沟通一些极端方式的可能性。”或许,这正是这位大物理学家的肺腑之言。

  诗歌——人类感悟的极致;

  科学——人类理性的极致。

  唯有那些悟性极高且能彻底摆脱世俗羁绊、心底洁净的人,才能在两种不同的精神领域自由行走。( 作者石霜舫,笔名牧石 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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